下雨了。
沉浸在小鋼珠帶來的歡樂中的唐松,偶然間由目眩神迷的遊戲螢幕以及彈珠軌道間抬起頭,望向由機臺構成的廊道底端的牆上鑲著的那一小片玻璃窗,卻發現原先框著單調城市街景之處,現已蒙上了一層如霧般的雨。
真紀討厭雨,她也不會想要在這樣的雨幕之中按照原定計劃逛市集吧?唐松從口袋中掏出手機,沒有任何新的訊息,他和真紀的對話仍然停留在昨夜的爭吵後,由對方以沉默畫下的句點之中。
若是她不好好說明,他也不會明白自己到底應該要做些什麼,才能讓他們的關係回復到以往那樣的熱烈的感情。也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磨合期吧?由令人迷醉的愛戀之中醒來的兩人,所要面對的最真實的自己以及對方。
更何況,唐松清楚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近來所要面對的壓力,他應該要多體諒及照顧對方一些,但現在的情況是,他所做的任何事,所說的任何話語,似乎都無法得到任何回應,更遑論讓事情好轉了,就連僅僅是陪伴在她的身邊,都令人無所適從。
沉默就像一片看不見網,將她包覆其中,讓他觸也觸不著,就連在訊息欄上打上一段話,都讓人難以下手。從前那些輕鬆的,能夠讓她一笑的開場白,在連稱呼對方為寶貝都是禁忌的現在,似乎都不再適用。
昨天他曾經對這場約會投入的滿滿興致,也隨著她的一句莫名的:「若是不想見面,那也不用勉強自己和我約會。」而沖淡了許多。也許她在某些部分是對的,他得最近承認自己開始逃避,開始不再那麼期待那些與她相聚的時光,就如同現在的他,將手機塞回口袋,再次將全副的精神投入令人愉悅的小鋼珠遊戲中。她肯定是察覺到了他的冷淡,昨天才會那樣對他那麼說吧。
但是小鋼珠總有打完的時候,在籃子中的鋼珠全都被機台吞噬之時,唐松終究要面對該不該再投幣孔中投錢,以及該不該傳訊息給真紀的掙扎之中,距離約定見面的時間,只剩下兩個小時,他又該取消這次的約會,或是應該無論如何都堅持跟她見面,這一切的一切,都讓他毫無頭緒。
真希望能做些真正能夠他感到快樂的事情啊,他不禁這麼想著,像是繼續打上一整天的小鋼珠,或是與對著他露出笑容的她一起約會,而不是在落雨的日子中,面對著不知道心裡頭又在想些什麼的她。
——下雨了,我們今天還是不要見面吧
他在對話框中打上了這段話,卻又將否定的詞語刪除、再次輸入、再次刪除……
偶然間,他的手向上一滑,映入眼簾的是先前的對話紀錄——對不起,我今天不能去妳那裡——五天前的對話,是甚至連理由都沒有說明的拒絕,隨之而來的回應是比冰冷還有空洞的沉默,也許會獲得如此反應,是自己是做得太過分了。
最近總是在下雨,雨季可能還有持續好長一段時間,若是今天他以此為藉口而拒絕見面,那麼以後的他們會變得如何呢?唐松無法想像,也許也是因為儘管他們的關係正處於崩潰邊緣,但他已經無法想像沒有她存在的日子了。
——Honey,下雨了,改成我去妳家找妳吧
不待她回覆,唐松收拾隨身物品,離開小鋼珠店,撐著把傘步入雨幕之中。
每向前走上一步,都比他想像的還要困難許多,明明待在她家看書,甚至只是單純的消磨時光,都應該要是最美好的事。明明他們的相遇也是在這樣的雨中,為什麼這一切都讓他感到疲憊呢。
手機叮咚了一聲,是她簡短的同意,冷淡的回覆讓他不由得停止了步伐。
然後他選擇再度向前邁進。
雨浸濕了他的鞋子,讓他的視線模糊,當他終究到達熟悉的街口時,揉了揉眼,他才發現真紀正撐著一把傘,等在門前。
她的面色冰冷,毫無笑意,然後他湊近了她。
儘管預料到對方的回應將是一次又一次的沉默,唐松仍然想要再度嘗試,嘗試讓她再次對他露出真心的笑顏。
Writer:紅帽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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